7月24日,千年盐都的又一个流火夏日。清晨,陈梦廉再一次辗转蓉城,再一次踏上南飞的航班去往广州,接受遗体和人体器官(组织)捐献执业培训。
陈梦廉一名红十字人,器官捐献协调是她的工作之一。
直面生死:20岁女孩与18场遗体告别仪式
20岁,绝非一个知别离、明生死的年龄,但她却先后参加过18场遗体告别仪式。一路走来,看过,听过,哭过。死亡,是生命的指路碑,而她,一次次为碑文上色。
自贡,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,是一座有文脉、有担当的城市。在这里,尽管遗体和器官捐献工作方兴未艾,但却有着厚积薄发的潜质。
梦廉说,对于器官捐献者而言,心脏停跳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。心脏3至4分钟、肝脏5至8分钟、肾脏30分钟、骨和眼角膜24小时——这是器官(组织)允许热缺血的时间。
在一个器官捐献成功之前,还可能遇到种种障碍。有时候,是一张迟迟开不下来的死亡证明。有时候是病人所在的医院怕引发医患矛盾,不愿意配合移植医院。有时候是因为家族里一个亲属的一句话。有时候,仅仅是因为路上遇到的一次红灯。
记得一个冬夜,荣县殡仪馆,一个7岁的脑瘫女孩儿被母亲无情抛弃,在无助中离开尘世。深爱她的父亲无法接受这个现实,固执地把孩子驮在背上。那一刻,死神的可怖与父亲的深情形成了强烈对比,那画面久久驻留在梦廉脑海。
还记得初入此行,捐献遗体的男孩仅仅21岁,与梦廉年龄仿佛。同样的青春、同样的人生才刚刚开始,但他却无缘这一切,只能僵直地躺在那里,留下父母、亲人空悲切。梦廉勇敢地为他披上纯白色被单,没有惧怕,只有惘然,一种人生无常之苦涌上心头,除了一声叹息,无以言表……
在生命的两端,一边是家属在告别亲人时的痛苦和不舍,一边是器官受捐者对希望之光的憧憬。梦廉常常扪心自问:“生死面前,我能够掂量出这份职业的轻重吗?”
见证疾病:柔弱女生从容面对人性脆弱
疾病,是人类无法避讳的伤痛。红十字会这一组织的成立初衷,即是为了让世人远离战争、瘟疫、灾害带来的苦难。
基层红会组织,一头连着党委政府,一头关系人民群众。最近两年,梦廉成了各大医院的常客,她用深沉的关怀抚慰每一位重症患者的心灵。她主持了一场又一场红十字会关爱白血病儿童公益活动,用满腔深情感染芸芸众生。
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?有人问她,一个外表娇小柔弱的女生,怎么能够如此从容地面对人性的脆弱,怎么能够把那么多的爱源源不断地奉献出去。
一路走来,她说自己看过了太多伤痛,这其中既有人与病魔的抗争,又有人与人、人与自己的相互折磨。“小时候,我的父母离异,年迈的奶奶是我最大的依靠。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境遇,为我‘制造’了无数有形的创伤与无形的磨难,对美好世界的渴求与向往因此空前强烈。从那时起,我对社会志愿者服务萌生了强烈兴趣,进而与红十字会结下了不解之缘。”梦廉习惯用这悲凉的语调来描述自己那因舍而得的生活历程。
一个人只有在生死关头,才能判断出生存下去的可能性,而能够复刻这些场景的不止是疾病。求生意志是生存法则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为因素。诚如梦廉所言,苦难战胜不了她,只会让她更强大。
珍爱生命:把爱传递给需要帮助的灵魂
上有庙堂之高,下有江湖之远,红十字会人是这天地之间的一份子。
梦廉坦言,红十字会给了她一份工作和一个平台,让她有机会与每一位踏进这里的人一起分享故事、共享温暖、传递爱心。
梦廉一次次向记者发出邀请:来写写他们吧,这里有多少可怜的人啊!残疾人、艾滋病人、精神病人、癌症患者、白血病人……他们发声喑哑,咆哮低沉,他们的生命仿佛尽是灰色。
或酷暑,或寒冬,她和他们促膝长谈,倾听他们的遭遇,她自掏腰包请他们吃饭,为他们寻求遮风避雨的所在。但这远远不够,她知道,除了物质帮扶和心灵疏导外,他们还需要社会公正的对待,需要人们善意的目光。
梦廉始终坚信,如果要探讨生命的真谛,他们比大部分人更有发言权!“你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吗?你会用心品尝每一滴水的味道吗?去跟他们学学吧!至少学会对生命足够尊重。”
过去4年里,梦廉曾挽救一个轻生的女孩。对此她说,大多数人都对活着毫无感激,自毁人生的人更是对生命没有丝毫的尊重。她与身残志坚、知恩图报的脑瘫患者王诗强成为挚友。人格独立、自强不息的王诗强摆摊求生,不忘仰望星空。连字都不会写的他,说起话来手舞足蹈,如孤胆英雄般,一次次为全市残疾人兄弟姐妹争取正当权益,赢得社会尊重。梦廉说,在这样一个急功近利的年代,爱意的陪伴、心灵的互动还有个体的奋斗,不论何时何地,远比物质刺激对人们的影响更加深远。
生活并不容易。在红十字会的4年时光让她成长。她正在努力去做一些全新的尝试,比如成立市红十字会情感倾诉室——梦廉倾听你的声音,把爱传递给每一个需要帮助的灵魂。
台湾企业家、诚品书店创办人吴清友先生分享过一段话:“希望大家可以有一本‘生命的存折’,开始存下一些除了钱以外的正面力量:你的爱心、温暖、善意、关怀、友善。”梦廉相信自己有能力去做这样一个积蓄生命力量的人。